中國社會科學院財經戰(zhàn)略研究院研究員 楊志勇

9月8日，財政部官方網站掛出了《關于地方預決算公開和新能源汽車推廣應用補助資金專項檢查的通報》，并明確列出了作為典型騙補案例的5家企業(yè)：蘇州吉姆西、蘇州金龍、深圳五洲龍、奇瑞萬達貴州客車以及河南少林客車，涉及新能源補貼金額高達10.1億元。工信部對上述5家企業(yè)停止執(zhí)行中央財政補貼， 并對吉姆西取消整車生產資質，其他4家把問題車輛從推廣目錄中剔除，追回補貼資金。

根據通報，財政部等部委對90家主要的新能源汽車生產企業(yè)進行了專項檢查，共涉及2013—2015年已獲得和已申報中央財政補助資金的新能源汽車40.1萬輛。自2009年至2015年底中央財政累計對新能源汽車安排補助資金334.35億元。不過，這些資金中有相當一部分是被違法違規(guī)企業(yè)“騙”走了。

補貼新能源汽車的依據何在？

中國2015年乘用車銷售量達到2100萬輛。市場經濟最需要的是誠信。但是，在中國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的建設過程中，不同時段不同形式的“騙” 還是給經濟社會的發(fā)展帶來了危害。部分領域缺少應有的制度約束，秩序甚至失范，這并不稀奇，但是我們決不能用“一切都是合理的代價”來加以搪塞。

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改革目標早已確立。尤其值得一提的是，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的現代化已經成為全面深化改革的重要目標。在這一目標之中，財政 也被賦予了其應有的定位，即“財政是國家治理的基礎和重要支柱”。中國社會的根本性變化需要處理好市場、社會與政府的關系。市場與政府的合理界限當是市場 在資源配置中決定性作用發(fā)揮的前提條件。新能源汽車市場同樣是市場，從根本上說，市場的決定性作用同樣需要得到充分的發(fā)揮。新能源汽車騙補問題的源頭，就 在于市場的作用沒有得到真正的尊重。

當然，我們所說的市場在資源配置中的決定性作用，不是市場取代政府，而是市場和政府有主有次，市場決定性作用與政府的補充作用并行不悖。說時容易做時難。新能源汽車的政府補貼本來就是一個爭議很大的問題。補多少，怎么補，補貼如何管理等等，同樣都是難題。

為什么要補貼新能源汽車？可以擺出來的理由不外乎如下：新能源汽車是中國汽車行業(yè)實現彎道超車難得的領域，只要予以補貼，中國汽車行業(yè)就可以在此實 現跨越式發(fā)展。這么說不是沒有道理。新能源汽車一開始難以實現規(guī)?；a，成本較高。有了補貼，新能源汽車企業(yè)的成本劣勢就可以在很大程度上得到彌補。新 能源汽車發(fā)展條件因此會得到很大的改善。只要有足夠的補貼，新能源汽車的發(fā)展肯定會更順利。

但是，有了補貼，新能源汽車就一定會實現既定的發(fā)展目標嗎？新能源汽車發(fā)展的關鍵在于技術。有錢就會有技術嗎？這才是問題的關鍵。的確，現實中有許 多技術是可以花錢買來的。但是，先進技術不見得能買得到。新能源汽車在國際上也處于起步階段。各大汽車企業(yè)也在努力開發(fā)新技術。在這樣的條件下，新能源汽 車的發(fā)展方向都是問題，怎么會有可供市場銷售的先進技術？有了錢，新能源汽車企業(yè)可以自己加大研發(fā)投入，但是，研發(fā)投入增加，并不等于研發(fā)就一定會成功。 新能源汽車技術方向的選擇本來就充滿爭議，沒有確定性的目標，研發(fā)投入的針對性也不可能太強。在這樣的發(fā)展階段，新能源汽車技術可能更需要的是市場試錯 法，讓市場自行選擇合適的技術。

新能源汽車的發(fā)展是在節(jié)能減排的背景下提出的。這是新能源汽車相對于傳統(tǒng)汽車所可能具有的優(yōu)勢。優(yōu)勢到底有多大，得看技術。電池靠電力供應，由于中國電力主要是火電，最終提供汽車動力的是煤炭。只不過，煤炭發(fā)電地可能不是汽車使用地，污染從汽車使用地轉向發(fā)電廠所在地。污染是否減少，還得看耗電量的 多少，需要將新能源汽車的耗電量轉換為煤炭耗用量。之后，再將此與傳統(tǒng)汽車所耗用的汽油進行比較。傳統(tǒng)汽車汽油有不同等級，高等級汽油使用要求也會改善傳 統(tǒng)汽車的節(jié)能排放效率。新能源汽車的蓄電池生產與報廢同樣要耗費資源，這也會帶來一定的污染。這都是比較時需要注意的。

插電式混合動力汽車在純電動新能源汽車技術不夠先進、充電不是特別方便的條件下，混合動力有助于新能源汽車的發(fā)展，但問題是，混合動力汽車還能稱得上是新能源汽車嗎？充電不便就不充，將“新能源汽車”當傳統(tǒng)汽車使用，也不是什么新聞。還有，燃油時充電與燃油直接提供汽車動力相比，到底改善了多少能源使用狀況？太陽能利用技術的改進，可能是新能源汽車發(fā)展的重要方向。太陽能豐富，足夠人類使用，但是目前利用技術較為低下，妨礙了太陽能汽車的發(fā)展。石墨烯等新型材料的使用，有許多未知數，也意味著有許多新的發(fā)展空間。雖然空間多大未可知，但不確定性的存在正好給市場提供了機會。

新能源汽車補貼效果亟待評估

當前的新能源汽車補貼為什么會有騙補問題出現？政府在新能源汽車上的補貼較多。包括中央和地方財政補貼在內，消費者購買一輛新能源汽車最多時甚至可以得到12萬元的補貼。補貼力度驚人，這是騙補的根本動力。當然，騙補還只是個別現象，或者說只是占全部補貼的一小部分。已公布的數據似乎也可以支持這個判斷。如果問題的分析只是到此為止，那么我們很可能不能從根本上找到問題的應對之策。

這次公布的騙補企業(yè)數量雖然不多，只有寥寥幾個，但是所涉企業(yè)在業(yè)內的分量不可小覷。這些企業(yè)不是小打小鬧的企業(yè)，從某種意義上，我們甚至可以說它們擔負著中國新能源汽車發(fā)展的使命，決定著中國新能源汽車能否在世界汽車行業(yè)中占據一席之地。這些企業(yè)按照正常情況下，應該合法經營才是，為什么要去做騙取補貼的事？從企業(yè)層面來看，這是市場經濟仍然不夠成熟的表現。在成熟的市場經濟下，大企業(yè)特別是在行業(yè)內具有重要地位的企業(yè)，至少應該是誠信經營的。騙補肯定事出有因。